傳說中的樹洞

哈安瑙小姐  The King's General     by:莫里哀 DAPHNE DU MAURIER

莫里哀是我很喜歡的英國女作家，《蝴蝶夢》是她最著名的代表作。希區考克曾多次將她的作品改編搬上大螢幕，除了《蝴蝶夢》，還有《牙買加客棧》、《鳥》、《火車怪客》等。(因為看過希區考克一些神秘小說選集，風格很奇特，所以一直以為《鳥》是他自己的原創劇本。)  

我所看過的莫里哀作品中《蝴蝶夢》、《牙買加客棧》這2本風格比較相近，不同於其它女作家"斯文端莊"風格(比方說《傲慢與偏見》、《理性與感性》、《艾瑪等》)，是較類似《簡愛》、《咆嘯山莊》的奇情浪漫派小說。後來維多利亞赫特的一系列作品全都沿襲此風格，如《米蘭夫人》、《彭莊新娘》、《千燈屋》等，這類作品向來是我很愛的一種，輕鬆易閱讀，雖然老梗也看不膩，或許是因為女生骨子裡都追尋的浪漫情懷吧。 

早期外文小說/電影名稱不流行直譯，常常一整個古典到不知所云，讀者可試著從原名看出作者的真意，像《蝴蝶夢》的原名《Rebecca》(李貝嘉)，是男主角前任的妻子，她不是女主角也從沒出場，卻牽繫著整個故事的重心走向。《哈安瑙小姐》原書名是《The King's General》(國王的將軍)，也就是指男主角。雖然是以第一人稱的我來講述整個故事，情節主線也是跟著女主角走，不過內文第一章就明確說了："我將寫下理察所沒有為他自己表白的一切，我將寫出他-雖有缺點和錯誤，但也有一個女人全心全身去愛他，這女人就是我......"，是女主角為男主角寫的回憶錄，所以我認為書名當然是應該叫《國王的將軍》比較合適。

《哈安瑙小姐》和作者其他作品的風格又有些不同，是一部以十七世紀英國內戰為背景的愛情戰爭小說，可以說是英國版的《飄》。甜蜜浪漫的戀情在二十萬字的書裡只佔四章，其後就是殘酷的內戰。當然不免還是有作者擅長營造的神秘氣氛，比方神秘的密室聲響以及其中一段敵軍駐紮在女主角家中，她一面應付敵人、一面藏匿通緝要犯的驚險情節。女主角的機智英勇和堅毅是灰黯戰爭故事裡的光亮，男主角無力回天的蒼涼卻讓人掩卷嘆息。 

如果看過前面舉例過的幾本文學小說，就會發現這些小說(除了《咆嘯山莊》)通常以女主角為主體寫作，男主角幾乎是分量較少或無明顯個性的扁平人物而本書的男主角非常難得的極有生命力、有血有淚，男女主角有旗鼓相當的比重。相對於女主角的人格完美，男主角有極多缺點，但他對國家和愛情的真摯倔強又讓人感動。

哈安瑙18歲時與葛理察相戀訂婚，因墜馬意外而雙腿殘廢終生無法站立，她不要葛理察娶一個跛子......葛理察很快的娶了一個大他三歲、結過三次婚的富孀，卻又在她生下一兒一女後奪產離婚。

墜馬時哈安瑙拒絕見葛理察；15年後再見面時兩人的愛情不變，葛理察再次提出請求，而哈安瑙表明不要他娶個跛子；故事最後葛理察將遠去荷蘭，再次要哈安瑙"不要再驕傲了，姓了葛"，但哈安瑙還是笑著搖頭。如果哈安瑙在任一時候改變主意，結局是否會不同?

他的痛苦把他變成鐵石心腸，也許我是他的錯誤之源，我該負責。但是這鐵石無情已深入他的性格，現在要改變已經太遲，44歲的葛理察是命運、環境和他自己意志所造成的人。 

葛理察是忠君又有統御能力的優秀將領，但凡關軍事，我無憐憫之心。他對戰俘手段殘暴、逼迫鄉紳捐軍餉，聲名惡劣到可以用他的名字嚇小孩，偏又與己方將領不合、連皇上也成他的仇人。葛理察唯有的溫柔都給了哈安瑙，只是如果我們是夫妻或是真實的愛侶，我也許能在每日親暱的接觸裡去緩和他，但是命運和環境使我只是他生命裡的一個陰影、一個幽靈。他今夜到這裡來只是因為他需要我，但是眼淚抗議或是我永恆的愛和溫柔的保證，都無法阻止他向那對他點頭的黯淡的惡星走去。

傲慢專橫、固執己見、蔑視他人，無分敵友都怕他恨他，性格造就他的命運，以至於最重要的反攻計劃，竟遭自己的兒子出賣而功敗垂成。失意的將軍在荷蘭的小島等候徵召，儘管皇室缺乏領袖人才還是不願啟用他，葛理察終究沒能等到王室回鑾，抑鬱而終。

如果我的名字在那本書裡只是小小的一行，『他是個軍人。』他們會這樣寫：『是皇上在西方的將軍。』讓它算我的墓誌銘，但在那本書裡不會有別的理察，因為皇帝的將軍死時沒有兒子。

文學家總愛寫悲劇英雄。蕭峰的完美讓悲劇顯得悲壯，相信郭靖的故事若寫到襄陽城破一樣又是一個壯烈英雄，因為他們都是中國文學典型的人格趨近完美的英雄；葛理察和奧賽羅就屬於西方文學喜歡塑造的類型，都是被命運及自己的缺陷性格驅使而毀滅的悲劇英雄。